《媽咪》導演訪談

作品與創作者的意義

提起作品對創作者的意義,學生導演曾頌然說紀錄片《媽咪》對他的意義不止限於一件作品,更加是一個自我成長的機會,與一個延伸的家庭治療。

《媽咪》以自我記錄一次隨母親回鄉探親的旅程,無意中發現了她一直刻意隱瞞的家庭「秘密」。片中除了他多翻追問各親戚對他母親形象的刻劃,又不斷追問家姐的行程,層疊而上的鋪墊,離真相挖得越來越接近,直至被表弟脫口而出說漏嘴的話,一下戳破包裹真相的幻泡。他在旅程中的懷疑、焦急、忐忑、重覆陷入思考,都將他面對猝不及防的狀況時產生的情緒跌宕表露無遺。

訪談其間,他反問我們:「覺得嗰時(片中)嘅我係點樣?」曾頌然努力回想起當時的心路歷程。影片中回鄉所拍攝的年份其實已追溯到2017年,他坦言,當時的他比較偏激,有惱怒、怪責過家人多年來對他的隱瞞。他亦指當時拍下的片段太多,而事後一直擱下未有作剪接,直至去年為平地映社的網上放映(平地不太平)而重新拾起片段,剪出現在入圍作品《媽咪》的樣貌。「如果我當年17年剪,絕對唔會係今日呢個version,都係個人成長左,或者我不斷學習,令之後20年嘅我可以剪得出你地睇到嘅《媽咪》。」

後來於另一個比賽的公開放映,他終於邀請家人一同來觀賞。他表示家人看過《媽咪》這部作品後,大家都「舒咗一口氣」。得到家姐和姐夫的理解,與母親相處的狀態放開,父親從以前反對或者甚少過問的取態,到會主動了解更多他拍攝的內容。因為《媽咪》隨之而來與家人關系的進步,令他覺得自己在家庭之中都有所成長。

而被問到一條相信許多觀賞《媽咪》過後的觀眾都為之好奇的問題——媽咪看完《媽咪》後的反應?曾頌然表示母親看完放映後:「都淨係喊,無講啲咩」,而他也沒有追問母親喊的原因。他分享之前也有被李駿碩導演提議拍下媽咪觀看後的反應,或作為《媽咪》續集,他承認有過這樣的念頭,後來卻打消了。他覺得既然感覺紓解了,有時創作與創作人的關系,便不需要再以多一件作品去解釋。

在片中尾段收結之前,他於機場與女友淡然訴說的幾句,仍為進場的觀眾留有一絲懸念,猜度他依舊耿耿於懷還是真的不再執意。對於他的心結是否已經解開,相信由他選擇和願意分享如斯個人的事,讓觀眾一同凝視這個關於他檢視童年、自我療癒的「秘密」時,觀眾們都猜想得到答案。

追求紀錄片中的真實

片中大部份鏡頭都顯然地以他的視角去近距離拍攝母親與眾人的互動,逼近的鏡頭加上他第一身經常的追問,令紀錄片本身更加貼近現實狀況,更加立體呈現他的本色性格如何尋訪、如何面對。而且多數鏡頭搖晃的手持攝影,和對拍攝構圖或燈光幾乎沒有雕琢,完全流露自然真實的狀態。曾頌然承認,事出突然令他錯過了拍下發現「秘密」的瞬間,事後發覺自己情緒襲來時才架機捕捉。

這種脫離傳統「四平八穩」的記錄方式,他自認自己的「唔聽話」,雖然這是紀錄片堂的功課,但他就是想嘗試拍一條「好真實」的記錄片,去捕捉被拍者的即時反應。他認為影像的力量和可塑性,是影像可以不依靠任何文字或說話訪問去串連和堆砌成一條故事線。他形容自己作品:當中所有情感一定為真實或者能夠打動人。未必一定要說出多大的道理或者世界觀,但入面的人物關系,或者他們所關心的事,都可以讓大家共同承受,或者共同感受得到。

羅卲瑜
「平地影像共學計劃」學生評審